杨守鉴|?碾 场
碾 场
作者/杨守鉴
上世纪 六七十年代,农村还未实行大包干,一个生产队几百亩地都在集体手里。每到夏收、秋收开始前,社员们将专门用来碾麦、碾稻的土场事先整理压板,待将收割后的麦把、稻把挑到队场后,一捆一捆地放开均匀地铺在板场上,一般一个整场要放十几亩田的麦把或稻把。那时候队里的正劳力(青壮年)负责把收割后的麦把、稻把挑到队场上,而放场的(放麦把、稻把)都是些半劳力(年岁稍大些的妇女或体力稍弱的中老年男人),而“站场头的”又分三种对象:一是扬场的,在干部心里,扬场是技术活,因为要把一堆一堆碾压后的麦子、稻子扬干净,一般社员做不了;二是碾场的(亦称打场的),都是些队里长年用牛的师傅,因为只有会用牛的才识牛性;三是放场、拉麦(稻)、晒草的。碾场,各有分工、各做各活,缺谁都不行。
一季庄稼成熟收割登场,要将谷粒和草分离,在那个没有机械、生产力极度低下的年代并非易事,唯一的办法就是靠老牛拖着笨重的石磙一场一场地碾压,其工作量不可谓不大。一场麦把、稻把铺放开来,队里五六条老牛齐上,一条牛拖两只足有七八百斤重的石磙,不停地一圈一圈重三叠四地碾压,用牛师傅为调动老牛碾场的“积极性”,消除老牛过度疲劳,时不时给老牛唱起“来…来…来…来…哇…”,老牛听到熟悉的“歌声”,顿时就来了劲头。要保证把麦粒、稻粒与草完全分离,头遍场最关键,碾压不熟,再碾压二遍就容易“夹生”。一般二遍场碾压过后,“站场头的”才会把麦草或稻草挑开,堆成一垛一垛,用两根两头削尖的长木杠抬到空旷的晒草场上。麦草或稻草抬离打谷场后,这时候场上剩下的就是些厚厚的麦粒(稻粒)和压得细碎的草灰。站场的社员们将带有草麦(稻)灰的麦子(稻子)用推耙和木盖推成一垄一垄或一堆一堆,待第二天蒙蒙亮,扬场的社员各领一垄或一堆,借着清晨的微风,一铣一铣地扬,每扬出一铣就像抛出一道金灿灿的彩虹,“会扬(场)一条线,不会扬(场)一大片”,会扬场不会扬场,熟谙的人一眼就能看出。夏秋两季,扬场又成了庄户人“绘制”的一道独特风景线。
太阳初开,社员们把草麦(稻)灰拖走,把扬净的麦子(稻子)均匀地摊铺到板实的土场上,接受阳光的“洗礼”,麦粒经过夏日阳光照射、稻粒经过秋风及秋阳的吹晒,散发出阵阵清香,让庄户人荡漾在丰收的喜悦中,黝黑的脸上挂满了汗水,心底里巴不得早点吃上带着泥土芳香的新粮……
夏日的天眨眼不认人,说变“脸”就变“脸”。“稻进场,麦进仓,黄豆扛在肩膀上”,庄户人收获庄稼有切身体会。意思是说,稻子只要进了场,就不怕风雨了,而麦子、黄豆进了仓,扛在了肩膀上才算真正收到手,因为稻谷即使“泡”在水里两三天也没事,而麦子、黄豆比较“娇气”,一旦遭受雨淋就很快会发芽、霉变。记得高中才毕业的那一年,队长“照顾”我站场头。有一天晚上,我和社员放麦场,放场的时候天上星星密密麻麻,可刚把一场麦把放完,西南的天上霎那间“黑”了下来,雷声一声接着一声,雷闪一闪接着一闪,不时划破漆黑的夜空。“不好,要下雨了!”负责场头的小队保管员立马招呼所有站场头的“抢场”,大伙儿你叉我抬、你扫我推,刚放好的一场麦子不得又叉成一座座“小堆”,待保管员拿来一捆一捆塑料薄膜覆盖好时,瓢泼的雷暴雨已砸到了我们的头上,看着一堆堆覆盖好的麦草堆,虽然雨水打透了每个人的全身,可大伙儿的心里还是踏实了许多:“要不是‘抢’得快,这一场麦子就要‘泡汤’了……”。
碾场,是那个年代年复一年不变的农活,庄户人日夜劳作,从种到收,为了一季庄稼成熟,不知要洒下多少辛劳的汗水。碾场,也是庄户人收获成功的最后一道农活。“汗滴禾下土,粒粒皆辛苦”,世世代代的种田人,把收获寄托在碾场上,当一堆堆、一囤囤黄灿灿的麦粒、稻粒进了仓,人们才缓缓的舒出一口气,因为辛劳没有白废,播种的希望成了现实,向往的美好生活又将从头到来。
进入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,农业机械化步伐加快,脱粒机进入了村村组组,庄户人靠碾场收麦、收稻渐渐写进了历史。成片成匡的麦子、稻子经收割进入队场后,人们一把一把“揣”进脱粒机,草是草、麦是麦、稻是稻,很快就“吐”了出来,不仅劳动强度降低了很多,收脱的进度更快了多少倍。这不,进入新世纪,大型收割机开进成熟的庄稼地,庄户人不仅免去了收割的辛劳,更没了“靠天收”的担忧,当一袋袋粮食直接入仓,脸上无不挂满丰收的喜悦,胸中无不充满对党的惠农政策的感激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