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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人和一个时代:谢孔宾传

□耿 立 编著

编者按 谢孔宾先生是我市在国内卓有影响的书法家、书法教育家,他出身单县农家,幼时贫寒,经历坎坷,命途多舛,但久负奇志,四方跋涉,茹苦含辛,精研磨砺,终成一代书家。他学养深厚,性情豁达,宅心仁厚,为世人敬仰。今天起,本报连载耿立编著的《一个人与一个时代:谢孔宾传》,敬请关注。

这是一个倔强的灵魂,在苦寒的黄壤泥土上,追求物质之外灵魂满足的特立独行者。

当我20岁,认识谢孔宾先生的时候,我的第一印象,冒出的这个念头,一直萦怀。

鲁迅先生在《野草·一觉》里写到过一种花,“野蓟经了几乎致命的摧折,还要开一朵小花,我记得托尔斯泰曾受了很大的感动,因此写出一篇小说来。”

托尔斯泰的小说叫《哈泽·穆拉特》。野蓟,就是牛蒡花。1898年一个夏天的傍晚,列夫·托尔斯泰散步回家。当他穿过一片刚刚犁过的黑土地时,一眼望去,除了黑土以外,什么也没有,连一根绿草也看不到。可是在尘土飞扬的灰秃秃的路旁,却长着一棵鞑靼花(牛蒡)。这棵花有3条幼枝,一条已经断了,断枝头上挂着一朵沾了泥的小白花;另一条也折断了,上面沾满了污泥,黑色的残枝显得垂头丧气,十分肮脏;第三条幼枝向旁边直伸出去,虽然也蒙上了灰尘,但还活着,中间部分还是红红的。这使他想起了哈泽·穆拉特。他真想把这一切都写出来,因为“在这一片田野上,只有它把生命坚持到最后,不管怎样总算坚持下来。”于是,他赶紧回家,用笔记下了当时的感受,后来扩充成了一篇中篇小说。哈泽·穆拉特是个英雄,不甘被蹂躏的英雄。和这鞑靼花一样,被压碎了,又抬起头来。这点也像谢孔宾先生的气质,他总是高昂着头颅,对抗着坎坷的人世。

我所理解的谢孔宾先生,就是这苦寒的黄壤平原里长出的一朵野蓟,努力地开出自己的花朵,展示自己的颜色给这片土地,在不可能完成的土壤上,完成了自己。

为谢孔宾先生写传记,是我一直的愿望,以前也零碎写过几篇东西,但总未有完整的审视、完整的记述。在去年的暑假,我又一次回到故乡,拜访谢先生。

我见到了先生的徒弟和学生,在先生家陪他吃饭聊天,想该怎样才能走近他,感悟他,记述他,还原他。

在谢先生的书房,听他谈艺,看他为朋友在扇面上题词。他回头问“题什么词贴切?”这是年已九十的先生,谦虚的问询。

在中午陪他喝羊肉汤,他一再劝我喝点酒,来增加气氛。又像回到多年前,我面对谢先生的那些时光,听他谈生活和艺术的衷曲。

在鲁西南这片黄壤平原,谢先生用笔耕作了一辈子。谢先生的字硬朗、英气、峻拔,又删繁就简。人们一见他的字,就会心头一凛,然后挺直了脊骨,好像在这书法里接了气。

我在上大学时认识谢先生,是他鼓励我、预期我,在他的期许里,我怕自己辜负了他。在先生身边三十年,我离开了山东,也离开了先生。先生有几次给他的女儿说,他梦到我来到他的书画案边,来到他家里。当时我在电话里听到这儿,就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泪水。

只要是我回山东,每一次都要先去拜访先生,请安。我感谢先生数十年的教诲,我的感恩方式就是做事,把先生的托付做到及格。

先生一辈子惠人多矣,晚年开帐收徒,当我还在山东的时候,收徒弟仪式都是我主持。我知道这不只是书法的传承,更是人格的传承,正所谓薪火相传、弦歌不辍。

这种拜师收徒,是一种契约,有一种肃穆的仪式感,谢先生很重视,每次都精心准备书法作品作为礼物,还要对徒弟简述书法也是做人。

唯有真实而扎实的功夫,读帖、临帖、读书,在人间不放弃一切的吸收,才可能有一丝的进步。唯有“师古师今师造化”,洞察物理,熟谙人情,融通万象的规律、意味,积累再积累,深入再深入,成竹在胸,了无滞碍,一旦发之于书,自能通神明之德,达万物之情。这是谢先生对书法的感悟,也是对学生的告诫。

没有经过汗水和持续的付出,没有人生的跌宕,没有对自身得失的舍弃,没有经过磨难,那样的艺术是轻飘的;艺术不是逃避现实的甲壳,而是对现实人生的回应,不敢进击、苟且、讨巧、虚伪、江湖气、小聪明,这都是艺术的致命伤。这也是我在写作的路上,从谢先生的身上悟出的。

一个人是需要精神支撑的,在那些艰难的时日,谢先生敢于挑战世俗,隐忍世间的白眼折磨。其实书法不只是技巧和笔墨的熟练训练,更是磨砺心智的过程,也许这才是我想更深入谢先生内在探寻的意义。